我买了一尊泥人,拿着转身就准备走。年轻的店主喊住我,要找钱,我大方地一笑道:“‘泥人曾’的泥塑,值这个价。”
我的脚步很轻快,不一会儿就拐入一道小巷里。身后有喊声传来:“先生,请停一下。”
我站住,慢慢地回过身,面前是一个六十左右的老人,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儒雅的气韵,一种淡淡的书卷气。
老人快步来到我面前问:“先生刚才买了一尊‘泥人曾’的泥塑?”我问道:“咋的,有啥问题啊?”
老人点着头,伸出手从我手里接过纸盒,慢慢打开。纸盒里,是一尊关公的泥塑。栩栩余生。简直就是极品了。
谁知老人拿了泥塑,毫不怜惜,突然一举手,噗地一声扔在地上,泥塑顿时碎了一地。我一惊道:“你……这是干什么?”
老人笑笑,这泥塑质量不行。看我一脸疑惑地望着他,老人蹲下来,用手轻轻拨弄着地上的碎土让我看,泥土里有一团团的棉花。
老人告诉我,泥塑时,泥巴里要搅拌上一些棉丝,是为了泥塑结实。绝不能是棉团。没有搅拌均匀,下雨天回潮,会鼓胀起来。
我有些迷糊了,问道:“你咋知道这些啊?”“我就是‘泥人曾’啊。”老人得意地一笑,一脸阳光。
“那……年轻人?”我问。老人告诉我,那是他的儿子,趁着他出去的当儿,就将自己捏的几个次品泥人悄悄放在货架上卖。
老人回来知道了,狠狠将儿子批了一顿。听说有人买走一尊关公,就忙忙赶来了。我嗫嚅着,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好。
“放心,我赔。”老人带我回到店里,拿出一尊关公像,泥质细腻,柔和,有一种流畅自然之感。
又拿了一尊《林冲雪夜上梁山》,林冲肩上扛着花枪,上面挑着一个酒葫芦。我结结巴巴道:“我……只买一个。”
老人将泥塑放进纸盒里,告诉我,按照店里的规定,如有次品,甘愿受罚。另一个泥塑是做为“泥人轩”自我惩罚赔偿的。
老人站起来,将纸盒递给我,哈哈一笑道:“放心,都是我捏的,货真价实。”
我红着脸接过纸盒,没有说话,从衣兜里拿出钱夹,找了两尊泥塑的钱,塞在老人手里,深深地鞠了一躬,转身走了。
老人愣愣,掏出钱在身后喊道:“这两尊泥塑是赔偿的,不要钱。”
可是,我已经迅速消失在小巷的拐角处,钻进了人群。因为,只有我知道,我在店里给的是假钞,从黑市上弄到的。
不久,那个制造假钞的窝点被警察端了。匿名举报者,当然是我。
多少年了,老人的形象一直在我脑海里,成为我做人的标尺。